一九七八年五六月间，山东省某县青山公社中心学校正在进行民办教师整顿考试。考试分小学和初中两个级别，各级别分科目安排考场。
为严肃起见，每个考场派出3个监考教师。监考教师胸前挂着醒目的监考员胸牌，个别监考教师看上去很神气，趾高气扬。让人既羡慕又感到畏惧！
学校东南角第一排红砖瓦房最东头的一个教室，是初中化学课考场。
教室由前往后数第三排靠左边窗子贴有编号为780204024的考桌，坐着一个普通的不再普通，约有二十三四岁的男考生。个子不高，黑瘦的高颧骨脸庞，除了一双有神的眼睛，身上再也找不到能吸引别人眼球的一点帅气，尤其女性。他是楼戈庄小学三年级的民办教师顾兆麟。
试卷发下来，试题是用蜡纸刻板，油印机印的。
他接过监考老师分发的试卷，低下头认真地审视着试卷上的题目，一边审题一边做卷子。
突然，他举起手。
一个胖乎乎的戴着金边眼镜的女监考陈老师，嘴角微撇，眼睛斜视，漫不经心地走过来问道：你有什么事啊？
老师，这个分子式是不是错了？
试卷还能有错吗？女监考老师连想也不想，傲慢地答道。她翻着白眼，瞅了一下这个不上眼的男人。
这是一个有机化学分子式和结构式的考题。题目给出有机物的分子式或结构式，让考生写出该种有机物的中文名称。
顾兆麟低下头，又认真地审查那个像是乙醇的分子结构式。不对啊，碳元素只有四个化学键，怎么这第一个碳原子上是五个化学键呢？这不是多了一个吗？他深深地思考着。
一个斜吊眼角的男监考周姓教师走过来，他又举起了手。
在得到同意后，他再次对监考老师指出这个分子结构式不正确。
这位监考老师貌似认真地瞅了一会试卷，有点不耐烦却肯定地说：刚才陈老师不是讲过了吗，试卷是不会错的。
他很委屈，试卷还能有错吗？试卷是不会错的答复有些牵强，这能说明什么？他需要知道的是这个分子结构式正确不正确。否则，没法答题。
据说那位陈姓女监考老师还是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呢，这牌子挺吓人，可她不给力。
他很坚定，凭他扎实的化学课功底，断定碳元素是四个化学键，不是五个，这应该是乙醇的分子结构式，这个结构式是不正确的。
以免冒失，他再次审查试题。
他很执着，见第三位监考杨老师过来，再次举起了他那有力的手。
这位监考杨老师也是男性，高高的个子看上去很面善。
这位同志，你有什么事？请讲他低声询问。
顾兆麟把刚才发现的问题又认真地跟杨老师讲了一遍。并恳切地请求道：老师，这个分子式以前没有见过，如果没有错，是一种新物质的话，那我想知道是它什么物质。
杨老师认真看过试卷后，看着顾兆麟认真的样子，就让他先等一会。拿着试卷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就匆匆回来，要求考生暂停一下。
参加考试的考生请注意，试卷上有两处错误需要改正。他一边要求着，一边指出错误的出处。考生们认真地听着，改着。这两处错误，有一处就是顾兆麟发现的那个多了一个化学键的乙醇分子式，另一处他还没有做到这个题目。
最后，这位监考还强调，错误是刻蜡纸的人员没注意，将四条化学键刻成五条，多刻了一条，另一个分子式亦是如此。
就因为这刻蜡纸的没注意，多刻了一刀，检查把关的人没有检查好，就多出了一条化学键，物质就变了，乙醇成了不明物。看来，前两个监考老师也是糊涂蛋！
考生们继续考试，考场内鸦雀无声。事情就这样结束了！试卷上还有没有其他错误？鬼知道。
其实，笃儿不应该参加初中级别的化学课考试，他是小学级别的老师。但在民办教师整顿过程中，他被恶意整顿了。这像一把插在他心里的剑，疼得他透不过气来。他不服气，他要发泄，他要证明自己。他选择了连初中教师都认为最难考的化学卷。
试卷中多余的化学键就这样处理掉了，可笃儿插在心上的剑还在。还能拔掉吗？
后来人们才知道，他曾经在青山中学上过学，而且初中和高中一直都是尖子生，也是高中升学考试的状元。
四个月后的十月，他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被清华大学化学系录取了。从此以后，他不用再想民办教师整顿的事了，那把插在他心上的剑也无须再拔了。